樹洞。

人生第一篇鬼香，覺得羞恥。

不過還是要搬來。

－－－－－－－－－－－－－－－－－－－－

大街上人聲鼎沸，十分熱鬧。

鬼燈漫無目的的走著，臉上依舊是萬年不變的面癱表情。

－

「哎呀~鬼燈你也好久沒有休假了，本王今天就准許你放一天假吧！」

「我看是你想偷懶才這麼說的吧？」

鬼燈當場毒打了閻羅王一頓，本來這件事就這麼算了，但沒想到不知是否他下手太重，還是閻羅王年紀大了。反正最後閻羅王的下場就是躺在地上痛到爬不起來。

好吧，鬼燈自己也承認他下手有點重了，於是他好心的把閻羅王拖到臨時架好的病床上，並且打了一通電話給白澤，讓他過來醫治閻羅王。

「啊！痛、痛、痛......」閻羅王按著腰部，整張臉全鄒在一起「我覺得我快死掉了！」

「放心，大王您已經是死人了，所以死不了的。」

鬼燈雙手抱胸，完全沒有一點愧疚的感覺。

－

就在閻羅王的哀號聲中，白澤跟桃太郎抵達了。

「我說......鬼燈大人啊......您怎麼把大王打成這樣呢？」桃太郎拉開閻羅王的衣服，查看傷勢。他可以確定閻羅王腰間那顯眼的印子，就是出自於某人的腳。

「哼......誰知道這個傢伙最近在發什麼神經，」白澤伸手戳了戳閻羅王的傷口，惹得閻羅王又是一陣哀號「我都有聽說呦，說是咱們偉大的鬼燈大人最近老是魂不守舍，而且十分暴怒......不對，暴怒是原本就有的......」白澤不怕死的說著「我看你是哪根經不對，失心瘋了吧！」

“碰！”的一聲，一旁的牆壁出現了一個大窟窿，鬼燈撫著紅腫的拳頭，整張臉黑了一半。

「我說，鬼燈啊！」閻羅王心疼的看著牆壁......痾不對是鬼燈的手「你今天有點失控哦。」

「真是抱歉。」鬼燈意識到自己太過火，他稍微冷靜下來，最後道歉。

「這樣吧，」閻羅王小心翼翼的扭動身體，換了個比較舒服的姿勢「你今天就先休息吧！看在我被你打得這麼悽慘的份上。」想想又有點不放心，閻羅王加重語氣「這是本王的命令。」

－

於是鬼燈便這麼被趕出了閻羅殿。

擁有高人一等身高的他，輕易的就在人群中接受到上空的徐徐微風。微瞇著眼，鬼燈思考著這陣子以來自己脫序的行為。

「仔細想想......我最近的確有點失控呢。」鬼燈有些懊惱的想著。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讓自己的情緒影響到工作是他絕對不允許的。

無視四周吵雜的聲音，鬼燈開始在腦中整理著自己的情緒。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

那天下午，鬼燈依舊埋首在辦公桌前，專心的看著那似乎永遠也處理不完的文件。

「鬼燈大人？」

鬼燈抬頭，看見一身綠衣的阿香端著茶，站在他的辦公桌前。

「您已經看了一下午了，休息一下吧？」

她略微擔心的語調飄進鬼燈的耳裡。

「嗯，謝謝。」

他伸手接過那杯茶，正要開口說些什麼，門外突然有人喊「阿香姐！妳在這裡啊！」那個人說「阿健找妳很久了！」

「咦？是嗎？」阿香臉上浮現出一絲難以察覺的興奮，但還是被鬼燈眼尖的捕捉到「我馬上過去！」

阿香轉身面對盯著自己的鬼燈，抱歉的笑了笑。

「不好意思，鬼燈大人，我還有事，先走了。」

鬼燈根本來不及開口，阿香便急吼吼的往外走。

手中握著那杯還微微冒著熱氣的茶，鬼燈瞬間覺得，不爽。

阿香在自己面前一向是很有禮貌的，這麼不顧禮節就離開，實在是讓他很驚訝。

那個名叫阿健的傢伙，到底是誰呢？他何德何能讓阿香變成這個樣子？

就如同熱戀少女般。

「阿香姐姐是不是有對象了？」一旁抱著一堆卷軸的茄子開口「啊！最近在眾合地獄就有流傳，說阿香姐姐她戀愛了，為此唐瓜還鬱卒了好幾天呢！」

「是嗎？」鬼燈故作鎮定的喝了口茶，壓下那股莫名其妙的無名火。

「是啊！而且據說阿香姐姐的男友是她的下屬呢！好像還是個美男子。」茄子越說越起勁「在眾合地獄很受女性獄卒的歡迎。」

鬼燈沒說什麼，他只是放下杯子，雙手交疊，沉思。

－

自己肯定是失心瘋了，他當晚就調了眾合地獄的獄卒名單，一筆一筆的看，直到找到了那個名為“川口健”的男人。

用食指和大拇指捏起川口健的照片，鬼燈忍著毀了它的衝動，細細端詳這名男子的容貌。

果然是美男子。

原來阿香喜歡這一型的？

女人都喜歡這種美男子嗎？

阿香她......

窗外的某枝樹枝斷了，“啪”的一聲，將鬼燈從自我糾結中拉回現實。

放開手中的照片，鬼燈有那麼一兩秒的呆滯。

…...我在幹嘛？

－

接下來的日子，鬼燈決定不再去想這件事情。

畢竟自己也不是阿香的誰，他沒有資格去管她要認識誰、跟誰在一起。

他努力的說服自己，會有這種反應，只是因為他太驚訝了。

對，驚訝。

和阿香是青梅竹馬的鬼燈，他很清楚阿香從小到大都沒談過戀愛，他知道阿香不是那種一昧追求愛情的女人。

如果阿香決定戀愛了，那麼代表那一定是個會對她好的男人......也是......畢竟阿香的年紀也差不多了，談個戀愛不算什麼，對吧？

鬼燈努力說服自己，自己的反應會這麼大，只是因為他覺得驚訝，而且不習慣。

不習慣一直陪在身邊的阿香突然間有了另一半。

不習慣那個一直對自己恭敬有禮的阿香有了可以牽手的人。

不習慣她身旁會多站了一個不是自己不是唐瓜不是茄子不是白澤不是桃太郎不是閻羅王的人。

不習慣......

對，一切都只是不習慣而已。

－

不知不覺走進了眾合地獄，鬼燈稍微瀏覽了下一旁的攤販。

果然是女性獄卒比例高的眾合地獄，小販們賣的幾乎都是女性飾品。

對這些沒興趣的鬼燈，加快腳步，打算草草逛過之後就離開。

一隻青色的髮簪進入他的視線。

那是一隻做工精美的髮簪，簪子的主體是用一塊碧綠色的青玉雕琢出來的，簪子的尾端鑲嵌了一顆小小的寶石。

就像一條可愛的小蛇。

他湊近一看，著簪子的確就是被製成小蛇的模樣，活靈活現的形狀，那顆寶石就像是蛇的眼睛，閃亮奪目，有著畫龍點睛之效。

就像阿香那溫柔美麗的眼睛。

「大人，這可是用手工雕琢而成，獨一無二，世界上僅有這一支！」

鬼使神差，當鬼燈意識到自己的動作時，他已經付錢了。

「謝謝大人！收到髮簪的那人一定會很高興的。」

高興......是嗎？鬼燈將髮簪收進懷裡，突然有點想趕快見到阿香。

莫名興奮的心情，完全將自己多日來的陰鬱一掃而空。

簡直就是失心瘋。

－

「鬼燈大人？」

阿香遠遠的就看見鬼燈那鶴立雞群的背影，出於禮貌，她決定過去跟他打招呼。

「阿香。」

「鬼燈大人這時間怎麼會在這裡？」阿香問「來眾合地獄這裡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就是出來走走而已。」他可不想告訴阿香自己被掃出閻羅殿的事。

「是嗎.......」阿香本就不是個喜歡八卦的人，因此鬼燈的答案她雖然覺得有點怪，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兩個人站在人群中相望，一時之間沉默了。

個頭比較嬌小的阿香，被一旁急著趕路的路人撞了下。

「啊......」阿香一個踉蹌，失去了平衡。

鬼燈立刻出手去扶，阿香便這麼跌進他懷裡。

「......啊！」最先反應過來的阿香，立刻紅著臉向鬼燈道歉「不好意思......鬼燈大人.......」

「沒關係。」

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阿香問「鬼燈大人如果沒事也不嫌棄的話.......要不要到我那裡坐坐？」

感覺懷裡的那支髮簪突然間有了重量，鬼燈保持鎮定的說。

「好。」

－

雖說是去阿香那裡坐坐，但阿香半途想起了一件事。她停下腳步。

「啊！對了，不好意思鬼燈大人，我恐怕無法讓您過去我那裡了。」

「？」

「是這樣的......我知道鬼燈大人不怕蛇，但這幾天剛好我家的蛇蛋孵出來了，正是最脆弱的時候，不太方便讓其他人打擾.......」

「是嗎？沒關係。」

看著阿香那欲言又止的模樣，鬼燈可以很清楚的感覺到。

她在說謊。

她對自己說謊了。

買到髮簪時的好心情全數散盡，他頓時又陰鬱了起來。

似乎是察覺到鬼燈的不開心，阿香小心的開口「不......不然我們去這附近的一家餐廳坐坐吧！」

看見阿香被嚇到的表情，鬼燈意識到自己的情緒不小心流露了。

「好啊，我們就去那裡。」

鬼燈放柔語氣，努力的將臉上駭人的表情收起。

不可以這麼情緒化。

他暗自告誡著自己。

－

阿香捧起面前的茶杯，小口啜飲著。

鬼燈盯著窗外，看著窗外熙來攘往的人們。

他感覺到懷裡的髮簪，好像又重了一點。

阿香小心翼翼的觀察著鬼燈的情緒，這陣子鬼燈大人的確不太尋常，雖然她身在眾合地獄，但也是略有耳聞。

閻羅王最得力的助手輔佐官，近日以來性格暴躁，已經超出他平時的範圍了。

她不知道鬼燈到底怎麼了、是否遇到什麼不如意的事、又或是有什麼煩惱。

看著眼前明顯不高興的男人，阿香非常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並沒有開導別人的本事，而她雖然好奇，但她也不願意隨意探尋他人的私事，因此她繼續沉默的喝著茶，等待眼前的人先開口。

鬼燈一回神，就看見一直喝著茶，觀察著自己的阿香。

「抱歉......剛才有點走神了。」

「沒關係。」

簡短的兩句話一說完，兩人又沉默了。

似乎是受不了沉默，阿香最後還是主動開口。

「最近......最近鬼燈大人是不是遇到什麼煩心事？」

「嗯？」

「我這麼說很不好意思......畢竟這是流言蜚語，但我近日略有耳聞鬼燈大人的狀況似乎不是很好。」

「那麼......妳都聽說了些什麼呢？」

聽見鬼燈的用詞，阿香以為鬼燈生氣了，畢竟自己擅自用流言去斷定他，於是她連忙解釋「對、對不起，我不應該因為那些流言......」

「阿香，冷靜一點。」鬼燈阻止了阿香的慌亂「我沒有生氣，我只是好奇妳聽見了什麼，就這樣而已。」

「這、這樣啊......」阿香知道鬼燈沒有生氣，讓她輕鬆了點「就是聽聞鬼燈大人近日似乎有點......暴躁。」

「這樣啊。」鬼燈放鬆身體，往椅背一靠，吁了口氣「那麼......阿香，我問妳，妳平常是怎麼看我的？」

「鬼燈大人嗎？」阿香認真的想了想「我覺得鬼燈大人處事認真，雖然看起來很嚴肅，但相處過後就會知道鬼燈大人您其實是個很好的人。」這些可是大實話。

「那......那妳平常都把我放在什麼定位？」

「啊？」阿香聽見這個問題有一瞬間反應不過來，鬼燈大人為什麼要問自己這種問題？難道他是為了人際關係所苦嗎？如果是的話......

「鬼燈大人對我來說，是個讓人尊敬的上司，同時也是個可以交心的朋友。」

「朋友.......是嗎。」果然，跟他預想的沒錯，只是朋友。

那麼......果然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有一瞬間的心痛，鬼燈感覺懷裡那支髮簪狠狠的刺著自己的胸膛，就在心臟的位置。

像是蛇在咬。

啊！阿香有點想咬自己的舌頭，明明自己說話已經很小心了，但還是勾起了鬼燈大人的煩心事了嗎？不行！得快點轉移話題！

「那個......我可以拜託鬼燈大人一件事嗎？」看到鬼燈的眼神移向自己，她才繼續說下去「我想請鬼燈大人當主婚人！」

－

不但在交往，還打算要結婚了嗎？

鬼燈有一瞬間又陷入某種糾結。

或許自己真的太習慣阿香的陪伴，他從來沒想過她會有男友，然後交往結婚。

而那個人不是自己。

「鬼燈大人？」

「是誰的婚禮？」

鬼燈心中已有了答案，但她還是需要阿香親口說出來。

阿香有些欲言又止，她本來沒打算這麼早說出來的。

「是......」

－

燈火通明的眾合地獄，此時正在舉辦著喜事。

天邊高高掛著紅燈龍，隨風搖曳，彷彿訴說著對新人的祝福。

鬼燈穿著正式的和服，正坐在台前，主婚人的位置上，臉上依舊面無表情。

但，如果你仔細看，會發現，他嘴角的那一抹微笑。

－

「是......」阿香說著有些不好意思，她最後打算再確認一件事「鬼燈大人，您會排斥同性戀者嗎？」

「什麼？」

「是......是這樣的，這次結婚的是我所管理的兩位下屬......他們......都是男性。」

鬼燈有些訝異的看著她。

「我知道同性戀無法登記結婚，但他們兩個是真心相愛......所以我想......至少為他們舉辦一場簡單的婚禮。」

由於阿香不確定眾人對於同性戀者的態度，因此她應阿健他們的要求不張揚。

這段日子裡，阿香常常陪著阿健準備婚禮事宜，採買各項物品。雖然這是一場無法暄張的婚禮，但阿香依舊熱心且興奮的準備著。

雖然她對於感情的追求並不是那麼的強烈，但準備一場婚禮的過程還是觸動了她的少女心。

尤其她看到阿健和他的愛人那幸福甜蜜的樣子，更是讓她深刻感覺，要和一個人攜手一生，果然是美好又甜蜜的。

這是阿香得出的結論。

－

在鬼燈的安排下，這場婚禮被舉辦的十分隆重及盛大。

意外的是大家都接受、並且祝福這場婚禮，並沒有想像中擁有恐同症的人出現鬧場。

他甚至跟阿香承諾，他會想辦法在地獄制定一條關於同性戀婚姻合法的法案。

畢竟地獄的輔佐官就是為了治理地獄而存在的，不是嗎？

深邃的眼神接觸到坐在主桌的阿香，阿香立刻對他露出開心的笑容。

鬼燈也露出百年難得一見的微笑。

等婚禮結束之後，他會好好的跟阿香聊一聊，跟她坦白自己的心情、並且正視他對她的感情。

在婚禮現場的燈光下，阿香頭上的髮簪發出美麗的光彩，一條像是小蛇的髮簪盤在阿香的髮上，鬼燈的視線默默的隨著那髮簪的主人移動。

看來我的確失心瘋的愛上她了。

－ＥＮＤ－